(元) 未 知 作 者
第 一 折 黄 卷 青 灯 一 腐 儒 。 九 经 三 史 腹 中 居 。 《 学 而 》 第 一 须 当 记 , 养 子 休 教 不 看 书 。 小 生 姓 王 名 安 石 , 字 介 甫 , 金 陵 建 康 人 氏 , 官 拜 参 政 之 职 。 今 因 苏 子 瞻 乃 眉 州 眉 山 县 人 也 , 乃 苏 老 泉 之 子 , 弟 曰 子 由 , 妹 曰 子 美 。 苏 轼 与 某 同 在 帝 学 读 书 , 今 应 过 举 ,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。 小 官 家 中 安 排 筵 宴 , 管 待 子 瞻 , 令 人 请 去 。 子 瞻 见 仆 腰 插 一 扇 , 上 有 诗 一 联 。 东 坡 因 取 玩 之 , 知 小 官 所 作 : " 庭 前 昨 夜 西 风 起 , 吹 落 黄 花 满 地 金 。 " 东 坡 看 毕 后 , 续 两 句 成 其 一 绝 。 他 道 : " 秋 花 不 比 春 花 谢 , 说 与 诗 人 仔 细 吟 。 " 此 人 不 知 黄 州 菊 花 谢 。 今 夜 晚 间 , 安 排 筵 席 , 请 秦 少 游 、 贺 方 回 , 与 苏 东 坡 庆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。 为 何 夜 间 排 设 筵 席 ? 因 俺 夫 人 闻 知 苏 轼 胸 怀 锦 绣 , 口 吐 珠 玑 , 有 贯 世 之 才 , 未 曾 得 遇 。 就 今 晚 筵 间 , 出 家 乐 女 子 数 人 , 内 藏 着 夫 人 , 与 众 女 子 一 般 梳 妆 , 必 要 见 苏 轼 之 面 , 有 何 难 哉 ! 令 人 请 学 士 去 了 , 这 早 晚 敢 待 来 也 。 龙 楼 风 阁 九 重 城 , 新 筑 沙 堤 宰 相 行 。 我 贵 我 荣 君 莫 羡 , 十 年 前 是 一 书 生 。 小 官 姓 秦 名 观 , 字 少 游 。 自 元 祐 初 举 贤 良 方 正 , 东 坡 荐 于 朝 , 除 小 官 太 学 博 士 。 今 因 子 瞻 宫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, 有 王 安 石 今 晚 安 排 筵 宴 , 请 俺 众 官 与 东 坡 贺 职 , 小 官 须 索 走 一 遭 去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。 左 右 人 报 复 去 , 道 有 秦 观 在 于 门 首 。 大 人 , 有 少 游 大 人 下 马 也 。 道 有 请 。 理 会 的 。 大 人 有 请 。 相 公 早 间 令 人 来 请 , 不 敢 有 违 , 即 便 赴 宴 。 相 公 , 因 苏 子 瞻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, 小 官 今 夜 排 设 一 宴 , 蔬 食 薄 味 , 特 请 众 位 相 公 , 贺 端 明 殿 学 士 之 职 也 。 量 小 官 有 何 德 能 , 着 相 公 如 此 重 意 。 蔬 食 薄 味 , 无 甚 管 待 , 相 公 请 坐 。 左 右 门 首 看 者 , 若 有 学 士 来 , 报 复 我 知 道 。 理 会 的 。 声 名 德 化 九 天 闻 , 良 夜 家 家 不 闭 门 。 雨 后 有 人 耕 绿 野 , 月 明 无 犬 吠 荒 村 。 小 官 贺 方 回 是 也 。 今 苏 子 瞻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之 职 , 有 王 安 石 今 晚 安 排 筵 宴 , 请 俺 众 官 与 子 瞻 贺 学 士 之 职 , 今 早 间 令 人 来 请 , 小 官 须 索 走 一 遭 去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。 左 右 人 报 复 去 , 道 有 贺 方 回 来 了 也 。 理 会 的 。 相 公 , 有 贺 方 回 相 公 来 了 也 。 道 有 请 。 相 公 早 间 令 人 来 请 , 小 官 不 敢 有 违 也 。 今 因 子 瞻 拜 为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之 职 , 小 官 略 排 小 酌 , 请 众 位 相 公 为 伴 客 。 蔬 食 薄 味 , 相 公 请 坐 。 相 公 , 再 有 何 人 ? 别 无 他 客 , 则 有 子 瞻 学 士 。 早 间 令 人 请 去 , 敢 待 来 也 。 某 姓 苏 名 轼 , 字 子 瞻 , 道 号 东 坡 , 乃 西 川 眉 州 人 也 。 幼 习 儒 业 , 游 学 至 京 师 。 逢 一 友 人 , 姓 王 名 安 石 , 字 介 甫 , 金 陵 建 康 人 氏 , 与 某 同 馆 安 歇 。 今 奉 圣 朝 举 某 与 王 介 甫 及 第 , 官 里 看 了 某 所 作 之 业 , 深 可 怜 悯 , 加 为 翰 林 学 士 。 适 来 王 介 甫 请 俺 夜 宴 , 须 索 走 一 遭 去 。 我 想 为 人 半 世 清 贫 , 十 载 苦 志 , 学 得 胸 中 有 物 , 为 朝 廷 显 官 , 治 国 平 天 下 , 当 所 为 也 。 想 俺 秀 才 每 学 就 文 章 , 扶 持 圣 主 , 方 显 大 丈 夫 之 志 也 。 【 仙 吕 】 【 点 绛 唇 】 想 伊 每 十 载 寒 窗 , 平 生 指 望 , 登 春 榜 。 今 日 便 怀 宝 迷 邦 , 谁 肯 待 举 直 错 诸 枉 。 【 混 江 龙 】 赤 紧 的 斯 文 天 丧 , 空 将 这 美 玉 韫 匮 藏 。 你 便 能 勾 片 言 折 狱 , 一 语 兴 邦 , 不 肯 去 兰 省 一 朝 登 北 阙 , 便 想 这 茅 庐 三 顾 到 南 阳 。 毛 锥 乏 尽 , 铁 砚 磨 穿 , 高 歌 鼓 腹 , 长 笑 掀 髯 。 我 则 待 慢 登 临 感 慨 悦 他 这 个 仲 宣 楼 , 我 则 怕 有 才 无 命 的 在 颜 回 巷 , 我 则 待 养 浩 然 袁 门 积 雪 , 久 以 后 空 嗟 叹 得 潘 鬓 成 霜 。 且 休 说 别 人 , 则 论 小 官 , 为 功 名 夺 得 国 家 富 贵 , 也 非 同 容 易 也 呵 ! 【 油 葫 芦 】 且 则 说 我 远 志 轻 离 父 母 乡 , 投 京 师 应 举 场 , 将 群 儒 战 退 气 昂 昂 , 夺 这 翰 林 两 字 标 金 榜 , 便 是 那 禹 门 三 级 桃 花 浪 。 那 时 节 进 表 章 , 才 能 勾 见 帝 正 。 将 白 衣 脱 在 金 阶 上 , 便 能 勾 披 紫 绶 换 金 章 。 【 天 下 乐 】 恁 时 节 宣 赐 蒙 恩 出 建 章 , 朱 也 波 裳 , 列 在 两 厢 , 起 蛰 龙 一 声 雷 震 响 。 会 风 云 志 四 方 , 遂 功 名 纸 半 张 , 也 是 男 儿 当 自 强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。 报 复 去 , 道 有 苏 轼 在 于 门 首 。 学 士 来 了 也 。 道 有 请 。 相 公 , 量 小 官 有 何 德 能 , 着 介 甫 如 此 重 意 。 蔬 食 薄 味 , 略 表 寸 诚 。 左 右 将 酒 来 , 学 士 满 饮 一 杯 。 小 官 不 敢 。 【 那 吒 令 】 我 这 里 自 想 , 东 坡 的 伎 俩 , 怎 比 那 东 山 气 象 , 怎 做 的 东 床 伴 当 。 主 人 宽 东 阁 开 , 直 吃 的 曙 色 晓 东 方 亮 , 论 甚 么 日 照 东 窗 。 【 鹊 踏 枝 】 且 休 说 翰 林 忙 , 暂 入 他 绮 罗 乡 。 我 则 见 烛 摇 红 影 , 月 色 昏 黄 。 学 士 , 拚 了 今 朝 沉 醉 , 有 何 不 可 。 拚 了 今 宵 痛 赏 , 我 却 甚 么 检 书 幌 剔 尽 银 缸 。 学 士 满 饮 一 杯 。 小 官 想 与 学 士 布 衣 交 游 , 今 日 子 瞻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, 非 同 小 可 也 。 想 小 官 在 布 衣 之 中 , 志 气 不 曾 堕 了 。 【 寄 生 草 】 今 日 在 编 修 院 , 往 常 住 冰 雪 堂 。 诗 魂 高 压 山 河 壮 , 琴 弹 神 鬼 魂 飘 荡 , 剑 挥 星 斗 昏 无 象 。 我 将 这 九 经 苦 志 二 十 年 , 养 就 这 五 陵 豪 气 三 千 丈 。 想 布 衣 之 中 , 苦 志 攻 习 经 史 , 今 日 博 得 金 章 紫 绶 , 千 钟 之 禄 也 。 【 幺 篇 】 今 日 有 千 钟 禄 , 往 常 无 半 日 粮 。 十 年 礼 义 勤 习 讲 , 半 生 盐 菜 贫 修 养 , 才 落 得 金 章 紫 绶 高 名 望 。 我 将 这 五 车 黄 卷 隐 胸 中 , 才 博 得 一 轮 皂 盖 飞 头 上 。 左 右 将 酒 来 , 与 学 士 满 饮 一 杯 。 便 好 道 筵 前 无 乐 , 不 成 欢 笑 。 小 官 有 家 乐 数 人 , 着 筵 前 吹 弹 歌 舞 为 乐 。 下 次 小 的 每 , 与 我 唤 出 那 侍 妾 来 者 。 妾 身 乃 王 安 石 夫 人 也 。 今 有 苏 子 瞻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, 俺 相 公 今 夜 排 设 筵 宴 , 请 众 官 并 子 瞻 学 士 。 为 何 夜 间 排 宴 ? 因 妾 身 闻 知 子 瞻 有 贯 世 之 才 , 妾 身 要 见 一 面 。 筵 间 出 家 乐 侍 妾 数 人 , 妾 身 隐 于 侍 女 之 中 , 必 然 见 之 。 可 早 来 到 虚 檐 之 下 也 。 你 这 十 数 个 家 乐 侍 女 , 则 在 于 帘 外 , 吹 的 吹 , 弹 的 弹 , 歌 的 歌 。 左 右 一 壁 厢 将 酒 来 , 与 学 士 、 众 位 相 公 递 一 杯 。 此 侍 女 中 决 有 安 石 夫 人 。 我 着 一 个 小 伎 俩 , 要 赚 出 来 。 是 好 受 用 也 呵 。 【 村 里 迓 鼓 】 玉 钩 高 挂 , 绣 帘 低 放 。 我 则 见 银 台 的 这 画 烛 , 开 华 宴 乐 声 嘹 亮 。 靠 着 这 翠 矮 屏 , 芙 蓉 幔 , 绣 帏 锦 帐 。 一 个 个 人 如 玉 , 花 如 锦 , 酒 满 觞 , 俺 这 里 别 是 个 风 光 画 堂 。 学 士 , 你 见 么 ? 众 官 听 其 声 不 能 睹 其 面 , 小 官 问 学 士 求 珠 玉 咱 。 理 会 的 。 左 右 将 文 房 四 宝 来 。 众 位 相 公 勿 罪 , 诗 就 了 也 。 愿 闻 。 只 闻 檀 板 与 歌 讴 , 不 见 如 花 闭 月 羞 。 安 得 好 风 从 地 起 , 倒 吹 帘 卷 上 金 钩 。 左 右 , 将 那 绣 帘 卷 起 者 。 恁 这 十 个 侍 女 中 , 教 一 个 与 众 相 公 把 一 杯 。 理 会 的 。 【 元 和 令 】 雕 盘 中 霭 篆 香 , 金 盏 内 泛 琼 浆 。 这 的 是 主 人 开 宴 出 红 妆 , 列 金 钗 十 二 行 。 一 个 个 藕 丝 新 嫩 织 仙 裳 , 玉 圆 搓 粉 颈 香 。 一 壁 厢 乐 声 响 者 。 【 上 马 娇 】 他 每 都 宫 样 妆 , 列 在 两 厢 。 知 他 那 个 是 宫 主 共 梅 香 , 将 阳 春 白 雪 齐 歌 唱 。 夜 正 凉 , 直 吃 的 明 月 转 回 廊 。 【 游 四 门 】 尚 兀 自 绕 梁 音 韵 尚 悠 扬 , 犴 客 恼 愁 肠 。 小 娘 子 金 钗 坠 也 。 报 一 声 金 钗 斜 坠 乌 云 上 , 举 手 意 张 狂 。 忙 , 将 罗 帕 紧 遮 藏 。 【 胜 葫 芦 】 呀 , 早 露 出 十 指 纤 纤 春 笋 长 , 他 生 的 颜 色 果 非 常 , 恰 便 似 困 倚 东 风 睡 海 棠 。 司 空 见 惯 , 全 胜 宋 玉 , 想 象 赋 《 高 唐 》 。 【 后 庭 花 】 他 生 的 脸 银 盘 腻 粉 妆 , 口 微 喷 兰 麝 香 。 云 鬓 堆 鸦 翅 。 金 钗 插 凤 凰 。 细 端 详 , 他 生 的 娇 容 模 样 , 料 人 间 无 处 长 , 想 蓬 莱 是 故 乡 。 宴 蟠 桃 惹 下 罪 非 殃 , 犯 天 条 奏 玉 皇 。 【 柳 叶 儿 】 呀 , 他 生 在 九 重 天 上 , 下 彩 云 误 落 在 朝 阳 , 他 生 的 千 娇 百 媚 人 中 样 。 比 花 花 无 语 , 比 玉 玉 无 香 , 堪 移 在 兰 舍 椒 房 。 介 甫 , 酒 勾 了 也 。 学 士 再 饮 几 杯 。 学 士 , 何 不 作 词 一 首 。 令 人 将 纸 墨 笔 砚 来 。 下 次 小 的 每 , 将 纸 墨 笔 砚 来 , 放 在 学 士 跟 前 。 揣 揣 写 就 了 也 。 学 土 试 表 白 咱 。 词 寄 〔 满 庭 芳 〕 。 词 曰 : 香 霭 雕 盘 。 寒 生 冰 箸 , 画 堂 别 是 风 光 。 主 人 情 重 , 开 宴 出 红 妆 。 腻 玉 圆 搓 素 颈 , 藕 丝 嫩 新 织 仙 裳 。 双 歌 罢 , 虚 檐 转 月 , 余 韵 尚 悠 扬 。 人 间 何 处 . 有 司 空 见 惯 , 应 谓 寻 常 。 坐 中 有 狂 客 , 恼 乱 愁 肠 。 报 道 金 钗 坠 也 , 十 指 露 春 笋 纤 长 。 亲 曾 见 、 全 胜 宋 玉 , 想 像 赋 《 高 唐 》 。 学 士 好 高 才 也 。 将 酒 来 , 与 学 士 再 饮 几 杯 。 小 官 酒 勾 了 也 。 相 公 , 天 色 晚 了 也 , 且 归 后 堂 中 去 。 相 公 , 酒 勾 了 也 。 众 位 相 公 , 再 饮 几 杯 去 。 子 瞻 学 士 带 酒 也 。 夜 深 令 人 一 壁 厢 好 生 看 学 士 , 俺 众 官 告 回 也 。 左 右 将 马 来 , 各 回 私 宅 中 去 。 众 位 相 公 安 在 ? 各 回 私 宅 中 去 了 。 众 位 学 士 去 了 , 却 才 那 侍 妾 小 娘 子 , 也 回 去 了 也 。 小 官 告 回 也 。 下 次 每 将 酒 来 , 着 学 士 再 饮 几 杯 。 相 公 酒 勾 了 也 。 【 尾 声 】 可 惜 玉 山 颓 , 尽 教 恁 金 波 漾 , 拚 了 个 前 合 后 仰 。 终 夜 劳 神 将 足 下 央 , 莫 怪 我 酒 席 间 言 语 疏 狂 。 出 雕 墙 , 月 下 西 厢 , 消 洒 西 风 将 醉 魂 爽 。 恁 把 绛 纱 笼 近 掌 , 我 紫 丝 缰 款 放 , 趁 天 风 吹 下 五 云 乡 。 苏 轼 去 了 。 叵 耐 此 人 无 礼 。 某 请 你 家 宴 , 小 官 侍 妾 , 淫 词 戏 却 , 更 待 干 罢 。 我 到 来 日 见 了 圣 人 说 过 。 一 者 此 人 不 知 黄 州 菊 花 谢 , 二 者 趁 此 机 会 , 将 他 贬 上 黄 州 , 趁 了 小 官 之 愿 。 天 色 晚 了 也 , 左 右 收 拾 果 桌 。 我 无 甚 事 , 回 后 堂 去 也 。 第 二 折 燮 理 阴 阳 赞 圣 威 , 经 纶 天 地 有 奇 才 。 身 近 玉 墀 新 锦 绣 , 手 调 金 鼎 旧 盐 梅 。 小 官 乃 殿 头 官 是 也 。 今 有 苏 东 坡 , 官 拜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之 职 。 有 安 石 请 众 官 在 于 宅 中 夜 宴 , 贺 子 瞻 之 职 。 酒 席 间 王 安 石 出 侍 妾 数 人 , 内 有 安 石 夫 人 , 因 要 见 苏 东 坡 之 面 , 席 间 把 酒 。 不 想 苏 子 瞻 带 酒 作 〔 满 庭 芳 〕 一 首 , 戏 却 大 臣 之 妻 。 安 石 奏 知 圣 人 。 一 者 此 人 不 知 黄 州 菊 花 谢 , 将 子 瞻 贬 上 黄 州 , 歇 马 三 年 , 着 他 即 便 起 程 。 小 官 不 敢 久 停 久 住 , 须 索 回 圣 人 走 一 遭 去 。 穷 通 造 化 合 天 机 , 死 生 寿 夭 预 先 知 。 八 卦 能 推 天 地 理 , 六 爻 搜 尽 鬼 神 疑 。 某 姓 邵 名 雍 , 字 尧 夫 。 始 家 衡 漳 。 祖 讳 德 新 , 父 讳 古 , 皆 隐 德 不 仕 。 母 李 氏 , 其 继 杨 氏 。 某 幼 从 父 徙 共 城 , 晚 迁 河 南 , 葬 其 亲 于 伊 川 , 遂 为 河 南 人 。 娶 妻 王 氏 , 得 二 子 , 伯 温 、 仲 良 是 也 。 某 累 蒙 在 朝 公 相 荐 举 , 授 为 颍 川 团 练 推 官 , 某 辞 疾 不 赴 。 某 幼 时 自 雄 其 才 , 慷 慨 有 大 志 , 既 学 力 慕 高 远 。 自 希 夷 授 于 种 放 , 种 授 穆 伯 长 , 伯 长 授 于 李 挺 之 , 挺 之 授 于 某 。 高 明 观 天 地 之 运 化 , 阴 阳 之 消 长 , 以 达 乎 万 物 之 变 。 始 至 落 落 , 蓬 荜 环 堵 , 不 蔽 风 雨 , 躬 爨 以 养 其 父 母 。 所 居 曰 安 乐 窝 , 为 瓮 牖 , 读 书 燕 居 其 下 。 接 人 无 贵 贱 亲 疏 , 言 必 依 于 孝 弟 忠 信 。 今 因 子 瞻 官 拜 学 士 之 职 , 有 王 安 石 在 家 庭 请 子 瞻 庆 职 夜 宴 。 因 席 间 出 家 乐 数 人 , 内 有 安 石 之 妻 。 子 瞻 带 酒 作 〔 满 庭 芳 〕 戏 之 。 次 日 安 石 与 圣 人 说 知 , 怒 将 子 瞻 贬 上 黄 州 歇 马 。 某 同 众 官 在 此 十 里 长 亭 , 安 排 酒 肴 , 与 子 瞻 送 行 。 下 着 如 此 大 雪 , 在 此 等 侯 。 这 早 晚 敢 待 来 也 。 自 家 是 个 解 子 , 上 司 命 着 我 监 押 着 苏 子 瞻 上 黄 州 去 。 出 的 这 城 来 , 风 又 大 , 雪 又 紧 , 他 骑 着 马 , 也 不 知 他 在 前 面 在 后 头 。 我 伴 着 他 这 家 童 , 迎 着 风 雪 , 低 着 头 走 。 兀 那 家 童 小 厮 , 恁 官 人 在 那 里 ? 解 子 哥 哥 , 俺 大 人 骑 着 马 在 后 面 来 也 。 我 和 你 先 走 到 这 前 头 等 俺 大 人 。 你 也 说 的 是 。 疾 快 行 动 些 。 走 、 走 、 走 。 这 小 的 可 怎 么 睡 在 大 雪 里 , 不 起 来 走 路 , 却 是 如 何 ? 解 子 哥 哥 , 这 塔 儿 有 些 滑 。 这 厮 说 谎 。 官 道 上 偏 那 塔 儿 滑 。 我 试 走 , 若 不 滑 , 我 打 你 个 弟 子 孩 儿 。 这 里 有 些 儿 滑 , 咱 打 兀 那 条 路 儿 上 去 罢 。 小 官 因 为 昨 夜 安 石 开 宴 , 带 酒 作 一 词 。 不 想 次 日 安 石 与 官 里 说 知 , 将 某 罢 职 。 着 这 般 风 雪 又 紧 , 不 敢 久 停 久 住 , 则 索 上 黄 州 走 一 遭 去 , 不 知 何 日 回 朝 。 只 因 席 间 言 语 疏 狂 , 谁 想 有 今 日 也 呵 ! 【 南 昌 】 【 一 枝 花 】 则 为 我 数 杯 狂 酒 终 , 今 日 个 三 唱 阳 关 后 。 一 鞭 催 行 色 , 满 马 载 离 愁 。 羊 角 风 飕 飕 , 时 遇 冬 天 候 , 漫 漫 雪 不 休 。 我 如 今 才 出 皇 州 , 可 又 早 渐 入 冰 壶 宇 宙 。 【 梁 州 】 我 则 见 银 海 冻 花 生 的 这 眼 底 , 玉 楼 寒 耸 起 肩 头 。 摇 鞭 袖 袅 深 藏 手 。 风 掀 毡 帽 , 雪 压 寒 裘 。 雕 鞍 懒 坐 , 玉 辔 慵 兜 。 银 妆 成 山 岳 林 丘 , 粉 填 合 溪 涧 坑 沟 。 这 雪 恰 便 似 无 影 月 淡 朦 朦 光 照 人 间 , 这 雪 有 如 那 冻 流 水 响 叮 叮 冰 生 他 这 岸 口 , 这 雪 浑 似 那 不 香 花 舞 翩 风 落 枝 头 。 自 思 , 故 友 , 这 其 间 销 金 帐 底 羊 羔 酒 , 燃 宝 篆 焚 香 兽 。 簌 地 毡 帘 下 玉 钩 , 煞 强 如 独 钓 在 江 头 。 那 骑 马 的 是 俺 相 公 , 我 在 这 里 等 一 等 咱 。 也 说 的 是 。 老 相 公 , 俺 在 前 头 走 , 你 骑 着 马 又 在 后 头 , 俺 在 后 头 , 你 又 往 前 头 去 了 。 似 这 般 大 风 大 雪 , 寻 一 个 村 房 草 店 , 买 两 钟 酒 吃 了 呵 , 可 也 好 。 你 也 说 的 是 。 【 牧 羊 关 】 你 看 那 瑞 雪 迷 了 前 路 , 彤 云 蔽 了 日 头 , 冒 风 寒 满 腹 离 愁 。 冷 冻 皮 肤 , 寒 侵 肌 肉 。 雪 拥 难 行 马 , 风 紧 懒 抬 头 。 我 这 里 战 兢 兢 把 不 住 浑 身 冷 , 我 说 道 若 雪 住 了 , 明 日 行 也 罢 。 也 是 我 官 差 不 自 由 。 着 从 人 门 首 看 着 , 若 学 士 来 , 报 复 我 知 道 。 来 到 这 十 里 长 亭 也 。 老 相 公 且 下 马 避 一 避 雪 去 。 学 士 , 老 夫 与 众 相 公 在 此 长 亭 之 上 久 等 , 与 学 士 送 行 。 水 酒 三 杯 , 权 表 众 情 。 量 某 有 何 德 能 也 , 着 众 相 公 在 此 等 侯 。 【 贺 新 郎 】 我 这 里 停 骖 举 首 猛 凝 眸 , 恁 在 这 十 里 长 亭 , 众 兄 等 候 。 将 酒 来 , 与 学 士 饮 一 杯 荡 寒 咱 。 你 道 是 劝 君 更 尽 一 杯 酒 , 则 怕 酒 入 愁 肠 转 更 愁 , 学 士 可 愁 甚 么 ? 这 愁 烦 才 了 又 在 眉 头 。 学 士 , 你 看 风 雪 如 花 飞 万 片 , 正 好 饮 几 杯 。 你 道 是 雪 花 飞 千 万 片 , 且 饮 酒 两 三 瓯 , 我 则 为 花 浓 酒 酿 , 送 的 我 无 人 救 。 学 士 , 异 日 必 有 相 会 之 期 。 再 谁 想 有 花 方 饮 酒 , 无 月 不 登 楼 。 学 士 , 小 官 想 来 , 你 与 王 安 石 同 在 帝 学 , 对 寒 窗 十 载 至 友 , 不 想 有 今 日 也 呵 ! 【 牧 羊 关 】 俺 两 个 十 年 旧 , 到 今 日 一 旦 休 , 才 得 志 便 与 我 话 不 相 投 。 则 为 他 家 有 贤 妻 , 送 了 俺 交 绝 故 友 。 我 如 今 苦 痛 分 妻 子 , 他 今 日 谈 笑 可 便 觅 封 侯 。 学 士 , 那 一 夜 忒 酒 后 疏 狂 也 。 都 则 为 一 醉 三 更 酒 , 因 此 一 事 , 贬 学 士 上 黄 州 歇 马 。 送 的 我 孤 身 万 里 游 。 学 士 正 授 端 明 殿 大 学 士 , 不 想 有 今 日 也 。 众 学 士 言 者 差 也 。 自 古 以 来 , 不 则 小 生 也 。 学 士 , 自 古 以 来 , 可 是 何 人 如 此 ? 学 士 说 一 遍 。 学 士 不 信 , 听 苏 轼 说 一 遍 咱 。 【 哭 皇 天 】 论 今 日 非 吾 犯 , 想 前 朝 先 早 有 。 学 士 , 可 是 何 人 ? 韩 吏 部 李 翰 林 他 今 日 立 下 傍 州 , 他 每 是 遭 流 的 罪 罪 首 。 他 两 个 文 施 翰 墨 , 笔 扫 千 军 , 临 危 世 乱 , 势 尽 时 休 。 传 与 俺 这 坏 风 俗 歹 事 头 , 一 个 在 潮 阳 路 上 , 一 个 在 采 石 渡 口 。 【 乌 夜 啼 】 他 每 都 摇 鞭 举 棹 无 人 救 , 送 的 我 眼 睁 睁 有 地 难 投 。 向 山 林 水 馆 捱 昏 昼 , 一 个 鞭 袅 骅 骝 , 一 个 棹 拨 轻 舟 。 一 个 他 风 涛 雪 浪 五 更 头 , 一 个 漫 烟 雾 障 三 春 后 。 一 个 漾 了 骸 骨 , 一 个 没 了 尸 首 , 二 人 身 死 , 万 古 名 留 。 左 右 将 酒 来 , 与 学 士 把 一 杯 。 小 官 酒 勾 了 也 。 敢 问 先 生 , 这 一 去 黄 州 , 何 日 还 朝 ? 学 士 不 知 , 某 艺 祖 衡 漳 , 祖 讳 德 新 , 父 讳 古 , 母 李 氏 , 其 继 杨 氏 。 某 幼 时 从 父 徙 共 城 , 晚 迁 河 南 , 葬 其 亲 于 伊 川 , 遂 为 河 南 人 氏 。 某 生 于 祥 符 辛 亥 , 雍 之 名 , 尧 夫 其 字 也 。 娶 王 氏 , 得 其 二 子 伯 温 、 仲 良 。 学 士 你 记 者 。 小 官 知 道 。 则 是 小 官 这 一 去 黄 州 , 未 知 何 日 还 朝 。 恁 二 位 学 士 休 怪 , 小 官 则 今 日 便 索 登 程 也 。 【 耍 孩 儿 】 咱 本 是 翰 林 风 月 三 知 友 , 做 了 个 犯 省 部 条 章 一 罪 囚 。 再 不 去 东 华 待 漏 五 更 头 , 再 不 向 国 史 编 修 。 都 为 那 靠 妻 偎 妇 的 禽 兽 , 背 地 里 厮 谗 奏 。 送 的 我 伏 侍 君 王 不 到 头 , 不 能 勾 故 国 神 游 。 学 士 这 一 去 , 小 心 在 意 , 保 重 长 行 。 【 二 煞 】 我 从 今 后 无 荣 无 辱 无 官 守 , 得 净 得 闲 得 自 由 。 蒙 头 衲 被 睡 齁 齁 , 高 枕 无 忧 。 急 起 来 辰 时 前 后 , 闲 访 二 三 友 。 拣 尽 溪 山 好 处 游 , 倒 大 来 优 游 。 学 士 于 路 上 小 心 在 意 者 。 【 尾 声 】 我 则 见 樵 夫 荷 担 来 山 口 , 钓 叟 鸣 榔 返 渡 头 。 冻 云 垂 , 朔 风 透 , 送 行 人 , 酒 数 瓯 , 别 离 情 , 诗 一 首 , 气 长 吁 , 泪 暗 流 。 我 向 那 山 掩 映 野 人 家 茅 店 上 宿 。 子 瞻 学 士 去 了 也 。 此 人 他 那 里 知 道 某 玄 妙 , 某 观 化 一 巡 以 知 , 作 诗 曰 : 生 于 太 平 世 , 死 于 太 平 世 ; 客 问 年 几 何 , 六 十 有 七 岁 。 俯 仰 天 地 间 , 浩 然 独 无 愧 。 于 此 熙 宁 丁 巳 孟 秋 癸 丑 , 必 疾 终 于 家 庭 。 大 人 要 某 家 谱 , 某 差 使 臣 上 黄 州 宣 命 此 人 问 , 那 其 间 方 知 玄 妙 之 机 也 。 老 夫 无 甚 事 , 回 私 宅 中 去 。 学 士 去 了 也 。 若 到 黄 州 , 一 二 载 之 间 , 小 官 与 圣 人 说 知 , 必 然 再 宣 入 朝 , 依 旧 还 职 。 俺 众 官 无 甚 事 , 左 右 将 马 来 , 各 回 私 宅 中 去 。 楔 子 我 做 官 人 高 贵 , 行 法 断 案 不 会 。 若 是 吃 的 饭 饱 , 则 要 打 盹 瞌 睡 。 小 官 乃 黄 州 刺 史 。 自 小 攻 书 , 无 不 通 晓 。 讲 《 百 家 姓 》 " 赵 钱 孙 李 " , 念 《 千 字 文 》 " 天 地 玄 黄 " 。 烂 熟 就 如 流 水 , 并 无 一 字 差 迟 。 圣 人 见 喜 , 所 除 在 此 黄 州 , 做 个 刺 史 。 近 闻 苏 东 坡 不 知 为 何 贬 在 黄 州 , 歇 马 三 年 。 此 人 无 投 托 , 数 次 来 谒 小 官 。 我 则 常 是 推 托 , 不 与 他 相 见 。 今 日 无 甚 事 , 张 千 门 首 看 着 。 若 有 甚 么 人 来 , 报 复 我 知 道 。 理 会 的 。 小 官 苏 东 坡 是 也 。 自 到 此 黄 州 , 一 载 有 余 。 活 计 艰 辛 , 妻 子 炊 爨 , 无 计 可 施 。 今 有 此 处 刺 史 , 与 小 官 往 日 有 交 。 小 官 谒 托 , 数 次 不 遇 。 今 有 几 件 公 事 , 于 本 处 欲 进 举 说 , 若 依 着 我 行 呵 甚 好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。 报 复 去 , 道 有 苏 东 坡 探 望 相 公 来 。 理 会 的 。 相 公 , 有 苏 东 坡 在 于 门 首 。 是 苏 东 坡 ! 此 人 数 次 打 搅 , 你 说 道 俺 相 公 身 子 困 倦 , 在 睡 哩 , 你 且 回 去 。 理 会 的 。 俺 相 公 说 来 , 身 子 困 倦 , 他 在 睡 哩 , 你 且 回 去 。 此 人 好 无 礼 也 。 小 官 数 次 拜 谒 , 百 般 推 故 , 是 好 轻 觑 人 也 。 【 仙 吕 】 【 赏 花 时 】 我 待 将 百 姓 民 疾 件 件 举 , 番 做 了 秋 草 人 情 日 日 疏 。 老 夫 寒 儒 , 哎 ! 你 个 无 端 宰 予 , 每 日 家 醉 卧 碧 纱 橱 。 【 幺 篇 】 却 正 是 粪 土 之 墙 不 可 杇 , 也 曾 记 周 公 吐 哺 书 。 恁 一 觉 梦 华 胥 , 你 一 个 失 教 化 的 这 士 侣 , 正 是 朽 木 可 兀 的 不 堪 图 。 张 千 , 苏 子 瞻 去 了 也 。 去 了 也 。 此 人 心 中 必 然 怪 我 也 。 既 有 圣 人 言 语 , 怕 他 做 甚 么 。 今 无 甚 事 , 且 回 后 堂 中 和 夫 人 猜 枚 吃 酒 去 也 。 第 三 折 某 乃 黄 鲁 直 是 也 , 这 个 乃 是 佛 印 禅 师 。 今 有 子 瞻 贬 在 黄 州 , 今 遇 七 月 十 五 日 良 夜 , 令 人 置 一 只 船 儿 , 安 排 酒 肴 , 请 子 瞻 共 俺 二 人 夜 游 赤 壁 。 令 人 去 请 子 瞻 来 也 。 鲁 直 , 趁 此 风 清 月 白 , 正 好 游 赏 也 。 既 然 如 此 , 我 和 你 江 边 等 侯 , 走 一 遭 去 。 秋 风 飐 飐 响 重 重 , 乡 里 阿 姐 嫁 了 个 村 老 公 。 村 老 公 立 地 似 弯 弓 , 存 地 似 弹 弓 , 立 地 似 掬 弓 。 头 笼 重 , 脚 笼 重 , 两 管 鼻 涕 拖 一 桶 , 污 阿 姐 如 乾 □ 抹 胸 。 我 道 村 野 牛 , 村 野 牛 , 不 如 早 死 了 , 那 竹 鵾 雕 空 占 了 画 眉 笼 。 阿 外 , 阿 外 , 自 家 梢 公 便 是 。 今 有 苏 东 坡 夜 游 赤 壁 , 叫 俺 撑 着 这 只 船 , 在 此 等 着 , 这 早 晚 敢 待 来 也 。 某 苏 东 坡 是 也 。 自 到 黄 州 , 每 日 与 此 二 贤 友 交 谈 作 伴 , 约 定 今 月 十 五 日 夜 游 赤 壁 , 走 一 遭 去 。 子 瞻 , 你 看 月 朗 风 清 , 云 收 雨 霁 , 青 山 耸 耸 , 碧 永 茫 茫 , 是 好 景 致 也 呵 。 端 的 幽 奇 也 呵 。 【 越 调 】 【 半 鹌 鹑 】 我 则 见 赤 壁 千 寻 , 清 江 万 顷 。 水 若 僧 眸 , 山 如 佛 顶 。 雨 收 云 霁 , 风 清 月 明 。 你 看 这 玉 露 冷 , 银 汉 耿 。 趁 着 这 短 棹 轻 舟 , 风 恬 浪 静 。 【 紫 花 儿 序 】 山 明 水 秀 , 夜 静 更 阑 , 会 酒 友 诗 朋 。 千 岩 风 定 , 万 籁 无 声 。 舒 情 , 抵 多 少 眼 底 风 光 展 画 屏 。 四 野 如 悬 镜 , 不 是 我 趁 浪 逐 波 , 我 待 要 洗 耳 独 清 。 子 瞻 , 你 看 碧 波 如 练 , 月 满 清 江 。 携 樽 俎 于 沧 波 , 吹 洞 箫 于 长 夜 , 端 的 清 幽 也 呵 。 果 好 景 物 也 呵 。 【 小 桃 红 】 你 看 这 鱼 龙 吹 浪 水 云 腥 , 月 照 江 心 静 。 船 过 冲 开 水 中 镜 , 橹 声 鸣 , 呀 呀 才 过 了 芦 花 径 。 恰 便 似 惊 飞 凤 鸣 , 猛 惊 起 白 鹭 双 双 并 , 因 此 上 点 破 乱 山 青 。 将 酒 与 学 士 把 一 盏 , 学 士 满 饮 一 杯 。 相 公 与 佛 印 同 饮 一 杯 。 将 酒 来 , 贫 僧 相 陪 学 士 饮 一 杯 。 学 士 你 看 , 风 清 月 白 , 景 物 希 奇 , 堪 可 赏 玩 也 。 趁 此 景 物 , 正 好 追 欢 游 赏 也 。 佛 印 言 的 是 。 我 也 要 耍 子 哩 。 【 金 蕉 叶 】 人 言 语 山 鸣 谷 应 , 靠 江 边 把 扁 舟 缆 定 。 山 高 处 有 仙 则 名 , 水 深 处 有 龙 则 灵 。 子 瞻 , 你 看 山 花 拂 鼻 , 江 声 聒 耳 , 更 幽 哉 也 。 这 山 花 可 爱 , 这 江 声 不 可 听 也 。 【 调 笑 令 】 你 道 是 水 声 , 响 冷 泠 , 呀 , 抵 多 少 流 尽 年 光 是 此 声 。 翠 巍 巍 一 带 高 山 静 , 看 人 间 国 祚 丰 盈 。 则 愿 的 吾 皇 万 岁 社 稷 兴 , 有 江 山 依 旧 青 青 。 将 酒 来 与 学 士 再 把 一 杯 , 将 箫 来 我 试 品 一 曲 咱 。 学 士 满 饮 一 杯 。 【 耍 三 台 】 将 品 竹 才 拈 定 , 宁 心 听 , 似 《 箫 韶 》 九 成 。 品 起 洞 箫 声 。 休 品 。 学 士 为 何 ? 怕 水 底 老 龙 惊 , 正 风 寒 露 冷 。 似 引 新 雏 紫 燕 花 外 声 , 怨 离 凰 彩 凤 月 下 鸣 。 恰 便 似 雁 落 平 沙 , 猿 啼 峻 岭 。 【 圣 药 王 】 一 枝 的 曲 未 终 , 韵 更 清 , 便 似 子 规 枝 上 月 三 更 。 低 一 声 , 高 一 声 , 似 东 风 花 外 锦 鸠 鸣 , 恰 便 似 斜 月 睡 闻 莺 。 子 瞻 , 如 此 景 物 , 何 不 作 歌 , 发 一 笑 耳 ? 理 会 的 、 将 笔 砚 来 。 写 就 了 也 。 学 士 , 就 表 白 咱 。 壬 戌 之 秋 , 七 月 既 望 , 苏 子 与 客 泛 舟 游 于 赤 壁 之 下 。 清 风 徐 来 , 水 波 不 兴 。 举 酒 属 客 , 诵 明 月 之 诗 , 歌 窈 窕 之 章 。 少 焉 , 月 出 于 东 山 之 上 , 徘 徊 于 斗 牛 之 间 。 白 露 横 江 , 水 光 接 天 。 纵 一 苇 之 所 如 , 凌 万 顷 之 茫 然 。 浩 浩 乎 如 凭 虚 御 风 , 而 不 知 其 所 止 ; 飘 飘 乎 如 遗 世 独 立 , 羽 化 而 登 仙 。 于 是 举 酒 乐 甚 , 叩 舷 而 歌 之 。 歌 曰 : " 桂 棹 兮 兰 浆 , 击 空 明 兮 溯 流 光 。 渺 渺 兮 余 怀 , 望 美 人 兮 天 一 方 。 " 客 有 吹 洞 箫 者 , 倚 歌 而 和 之 。 其 声 呜 呜 然 , 如 怨 如 慕 , 如 泣 如 诉 , 余 音 袅 袅 , 不 绝 如 缕 。 舞 幽 壑 之 潜 蛟 , 泣 孤 舟 之 嫠 妇 。 苏 子 愀 然 , 正 襟 危 坐 , 而 问 客 曰 : " 何 为 其 然 也 ? " 客 曰 : " ' 月 明 星 稀 , 乌 鹊 南 飞 ' , 此 非 曹 孟 德 之 诗 乎 ? 西 望 夏 口 , 东 望 武 昌 , 山 川 相 缪 , 郁 乎 苍 苍 , 此 非 孟 德 之 困 于 周 郎 者 乎 ? 方 其 破 荆 州 , 下 江 陵 , 顺 流 而 东 也 , 舳 舻 千 里 , 旌 旗 蔽 空 , 酾 酒 临 江 , 横 槊 赋 诗 , 固 一 世 之 雄 也 , 而 今 安 在 哉 ! 况 吾 与 子 渔 樵 于 江 渚 之 上 , 侣 鱼 虾 而 友 麋 鹿 。 驾 一 叶 之 扁 舟 , 举 匏 樽 以 相 属 。 寄 蜉 蝣 于 天 地 , 渺 沧 海 之 一 粟 。 哀 吾 生 之 须 臾 , 羡 长 江 之 无 穷 。 挟 飞 仙 以 遨 游 , 抱 明 月 而 长 终 。 知 不 可 乎 骤 得 , 托 遗 响 于 悲 风 。 " 苏 子 曰 : " 客 亦 知 夫 水 与 月 乎 ? 逝 者 如 斯 , 而 未 尝 往 也 。 盈 虚 者 如 彼 , 而 卒 莫 消 长 也 。 盖 将 自 其 变 者 而 观 之 , 则 天 地 曾 不 能 以 一 瞬 ; 自 其 不 变 者 而 观 之 , 则 物 与 我 皆 无 尽 也 。 而 又 何 羡 乎 ? 且 夫 天 地 之 间 , 物 各 有 主 , 苟 非 吾 之 所 有 , 虽 一 毫 而 莫 取 。 惟 江 上 之 清 风 , 与 山 间 之 明 月 , 耳 得 之 而 为 声 , 目 遇 之 而 成 色 , 取 之 无 禁 , 用 之 不 竭 。 是 造 物 者 之 无 尽 藏 也 , 而 吾 与 子 之 所 共 适 。 " 客 喜 而 笑 , 洗 盏 更 酌 。 肴 核 既 尽 , 杯 盘 狼 藉 。 相 与 枕 藉 乎 舟 中 , 不 知 东 方 之 既 白 。 好 奇 哉 也 ! 正 好 追 欢 畅 饮 , 不 觉 东 方 渐 晓 。 学 士 , 俺 须 是 回 去 也 。 不 觉 天 晓 , 咱 收 拾 回 去 也 。 【 煞 】 举 目 看 山 青 , 侧 耳 听 江 声 。 隐 遁 养 姓 名 , 不 恋 恁 世 情 。 无 利 无 名 , 耳 根 清 净 。 一 心 定 , 不 受 恁 是 非 忧 宠 辱 惊 。 【 尾 声 】 愿 忘 忧 乐 矣 乘 诗 兴 , 玩 赤 壁 千 寻 浪 鸣 。 脱 离 子 眼 前 愁 , 思 量 起 梦 中 境 。 黄 鲁 直 , 子 瞻 去 了 也 。 咱 无 甚 事 , 回 寺 中 去 。 第 四 折 小 官 殿 头 官 是 也 。 因 苏 子 瞻 贬 上 黄 州 , 有 邵 雍 辞 逝 , 圣 人 要 此 人 家 谱 , 勒 立 碑 文 , 诏 其 子 问 其 故 不 晓 , 则 有 苏 子 瞻 知 其 详 细 。 圣 人 命 着 小 官 差 一 使 命 , 直 上 黄 州 , 请 他 星 夜 回 朝 , 复 还 旧 职 。 若 与 邵 雍 立 了 碑 文 , 那 其 间 再 有 加 官 赐 赏 。 说 与 使 命 即 便 去 , 若 来 时 , 报 复 我 知 道 。 小 官 无 甚 事 , 回 圣 人 话 , 走 一 遭 去 。 小 官 苏 子 瞻 , 自 到 黄 州 , 已 及 一 载 。 时 遇 春 天 , 对 此 景 物 , 好 伤 情 也 。 【 双 调 】 【 新 水 令 】 贬 黄 州 一 载 受 驱 驰 , 过 一 日 胜 如 一 岁 。 魂 飞 梁 地 远 , 肠 断 楚 天 低 。 芳 草 烟 迷 , 夕 阳 外 乱 山 翠 。 自 到 黄 州 , 一 载 之 间 , 遇 此 景 物 , 好 是 凄 惨 人 也 呵 。 【 驻 马 听 】 春 事 狼 藉 , 桃 李 东 风 蝶 梦 回 , 离 愁 索 系 , 关 山 夜 月 杜 鹃 啼 。 催 促 江 水 自 奔 驰 , 翰 林 风 月 教 谁 替 。 谩 伤 悲 , 滴 不 尽 多 少 哭 雄 泪 。 家 童 门 首 看 着 , 看 有 甚 么 人 来 。 理 会 的 。 小 官 天 朝 使 命 是 也 。 今 奉 圣 人 命 , 上 黄 州 请 着 苏 子 瞻 入 朝 , 着 他 依 旧 还 职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。 报 复 去 , 道 有 天 朝 使 命 在 此 。 理 会 的 。 有 天 朝 使 命 在 门 首 。 道 有 请 。 家 童 装 香 来 。 苏 轼 望 阙 跽 着 , 听 圣 人 命 : 因 你 带 酒 戏 作 〔 满 庭 芳 〕 , 圣 人 怒 贬 你 在 黄 州 歇 马 三 载 , 今 经 一 载 也 。 圣 人 将 你 在 前 罪 犯 都 饶 了 , 差 小 官 将 诏 命 你 入 朝 , 复 还 旧 职 。 谢 了 恩 者 。 学 士 , 则 今 日 星 夜 还 朝 , 便 索 赴 阙 咱 。 谁 想 有 今 日 也 呵 ! 使 臣 请 坐 。 家 童 , 则 今 日 收 拾 了 , 便 索 长 行 也 。 理 会 的 。 小 官 乃 黄 州 刺 史 。 听 得 有 天 朝 使 命 宣 苏 东 坡 。 往 时 见 他 来 , 我 不 理 他 。 今 日 宣 他 , 倘 记 着 我 往 时 勾 当 , 他 不 和 我 结 冤 ? 我 如 今 将 着 这 一 壶 酒 , 亲 自 到 他 宅 上 递 一 杯 。 一 来 送 行 , 二 来 陪 话 。 可 早 到 也 。 我 把 这 羞 脸 儿 揣 在 怀 里 。 无 人 报 复 , 我 自 过 去 。 大 人 可 怜 见 , 小 官 往 日 公 事 忙 , 不 曾 探 望 大 人 。 听 知 大 人 回 朝 , 小 官 无 甚 么 厚 礼 , 着 这 一 壶 儿 酒 , 一 是 与 大 人 送 行 , 二 是 陪 话 。 望 大 人 休 题 旧 话 。 老 兄 , 你 是 何 人 ? 大 人 , 则 我 便 是 黄 州 刺 史 。 大 人 满 饮 一 杯 。 【 搅 筝 琶 】 则 见 他 便 慌 忙 跪 , 举 手 捧 金 杯 。 往 日 小 官 临 门 , 数 次 拜 谒 , 则 推 睡 着 , 并 不 放 参 。 旧 话 休 题 。 今 日 见 奉 使 重 宣 , 他 才 个 克 己 复 礼 。 大 人 旧 话 休 题 。 你 算 的 个 人 面 逐 高 低 , 降 尊 临 卑 。 往 常 时 得 相 逢 是 梦 里 , 今 日 百 事 休 题 。 大 人 恕 免 这 一 遭 。 小 官 不 是 了 。 子 瞻 , 此 人 是 个 愚 浊 之 人 , 不 识 贤 士 也 。 【 雁 儿 落 】 也 不 是 徒 流 感 圣 德 , 他 每 才 知 我 缧 绁 非 其 罪 。 我 则 想 人 无 再 少 年 , 元 来 这 花 有 重 开 日 。 【 挂 玉 钩 】 今 日 个 袖 得 春 风 可 便 马 上 归 , 天 使 , 我 自 到 黄 州 , 投 了 个 师 父 , 他 道 朝 野 里 甚 事 都 不 管 。 可 是 那 个 师 父 ? 学 的 这 刺 史 每 傍 州 例 , 除 睡 人 间 着 总 不 知 , 大 人 可 怜 见 , 是 我 的 不 是 了 。 得 与 俺 妻 子 每 团 圆 会 。 夸 甚 么 自 己 醒 , 说 甚 么 他 人 醉 。 胡 卢 今 后 , 大 家 休 题 。 子 瞻 , 不 必 久 停 久 住 , 俺 星 夜 便 索 临 朝 , 走 一 遭 去 。 早 是 有 使 臣 劝 , 若 非 他 劝 , 怎 生 是 了 。 既 然 他 去 矣 , 我 无 甚 事 , 左 右 看 马 来 , 回 衙 去 也 。 小 官 殿 头 官 是 也 。 今 奉 圣 人 命 , 差 使 臣 请 子 瞻 去 了 。 左 右 门 首 看 者 , 学 士 来 时 , 报 复 知 道 。 可 早 来 到 也 , 咱 见 大 人 去 来 。 报 复 去 , 道 有 使 命 来 了 也 。 道 有 请 。 苏 轼 来 了 也 。 小 官 来 也 。 你 去 时 莫 非 怨 小 官 么 ? 大 人 , 小 官 此 时 因 带 酒 也 。 小 官 既 得 罪 , 怎 敢 怨 大 人 ? 苏 轼 望 阙 跪 着 , 听 圣 人 的 命 : 则 为 你 夜 间 戏 作 〔 满 庭 芳 〕 , 圣 人 怒 贬 你 上 黄 州 歇 马 三 年 。 今 日 邵 雍 辞 逝 , 圣 人 敕 立 碑 文 。 问 其 家 谱 , 无 人 知 道 。 有 邵 雍 子 伯 温 , 言 说 苏 子 瞻 知 道 。 圣 人 差 使 星 夜 请 你 入 朝 , 着 你 复 还 旧 职 。 若 立 了 邵 雍 碑 文 , 那 其 间 再 有 加 官 赐 赏 。 则 为 你 夜 筵 间 酒 性 疏 狂 , 逞 诗 豪 戏 作 词 章 。 设 琼 肴 珠 帘 高 卷 , 出 家 乐 摆 列 红 妆 。 将 你 贬 上 黄 州 歇 马 , 经 一 载 受 彻 凄 凉 。 则 为 邵 尧 夫 身 归 泉 世 , 因 此 上 遣 天 臣 亲 赐 朝 章 。 享 荣 华 依 还 旧 职 , 掌 三 台 位 列 都 堂 。 今 日 个 加 官 赐 赏 , 一 齐 的 拜 谢 吾 皇 。 谁 想 有 今 日 也 呵 ! 【 水 仙 子 】 则 为 这 友 人 开 宴 出 红 衣 , 翠 袖 殷 勤 捧 那 个 玉 杯 。 劝 君 莫 惜 花 前 醉 , 我 不 合 开 怀 饮 醁 醅 , 霎 时 间 不 记 东 西 。 惹 起 词 中 意 , 也 是 我 酒 后 非 , 这 的 是 负 罪 合 宜 。 小 官 大 人 跟 前 说 知 , 杀 羊 造 酒 , 做 一 个 庆 喜 的 筵 席 。 托 赖 着 一 人 有 德 黎 民 乐 , 万 载 千 秋 仰 圣 皇 。 题 目 王 安 石 谗 课 满 庭 词 正 名 苏 子 瞻 醉 写 赤 壁 赋
* 注音校对中...
(元)未知作者
第一折黄卷青灯一腐儒。九经三史腹中居。《学而》第一须当记,养子休教不看书。小生姓王名安石,字介甫,金陵建康人氏,官拜参政之职。今因苏子瞻乃眉州眉山县人也,乃苏老泉之子,弟曰子由,妹曰子美。苏轼与某同在帝学读书,今应过举,官拜端明殿大学士。小官家中安排筵宴,管待子瞻,令人请去。子瞻见仆腰插一扇,上有诗一联。东坡因取玩之,知小官所作:"庭前昨夜西风起,吹落黄花满地金。"东坡看毕后,续两句成其一绝。他道:"秋花不比春花谢,说与诗人仔细吟。"此人不知黄州菊花谢。今夜晚间,安排筵席,请秦少游、贺方回,与苏东坡庆端明殿大学士。为何夜间排设筵席?因俺夫人闻知苏轼胸怀锦绣,口吐珠玑,有贯世之才,未曾得遇。就今晚筵间,出家乐女子数人,内藏着夫人,与众女子一般梳妆,必要见苏轼之面,有何难哉!令人请学士去了,这早晚敢待来也。龙楼风阁九重城,新筑沙堤宰相行。我贵我荣君莫羡,十年前是一书生。小官姓秦名观,字少游。自元祐初举贤良方正,东坡荐于朝,除小官太学博士。今因子瞻宫拜端明殿大学士,有王安石今晚安排筵宴,请俺众官与东坡贺职,小官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左右人报复去,道有秦观在于门首。大人,有少游大人下马也。道有请。理会的。大人有请。相公早间令人来请,不敢有违,即便赴宴。相公,因苏子瞻官拜端明殿大学士,小官今夜排设一宴,蔬食薄味,特请众位相公,贺端明殿学士之职也。量小官有何德能,着相公如此重意。蔬食薄味,无甚管待,相公请坐。左右门首看者,若有学士来,报复我知道。理会的。声名德化九天闻,良夜家家不闭门。雨后有人耕绿野,月明无犬吠荒村。小官贺方回是也。今苏子瞻官拜端明殿大学士之职,有王安石今晚安排筵宴,请俺众官与子瞻贺学士之职,今早间令人来请,小官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左右人报复去,道有贺方回来了也。理会的。相公,有贺方回相公来了也。道有请。相公早间令人来请,小官不敢有违也。今因子瞻拜为端明殿大学士之职,小官略排小酌,请众位相公为伴客。蔬食薄味,相公请坐。相公,再有何人?别无他客,则有子瞻学士。早间令人请去,敢待来也。某姓苏名轼,字子瞻,道号东坡,乃西川眉州人也。幼习儒业,游学至京师。逢一友人,姓王名安石,字介甫,金陵建康人氏,与某同馆安歇。今奉圣朝举某与王介甫及第,官里看了某所作之业,深可怜悯,加为翰林学士。适来王介甫请俺夜宴,须索走一遭去。我想为人半世清贫,十载苦志,学得胸中有物,为朝廷显官,治国平天下,当所为也。想俺秀才每学就文章,扶持圣主,方显大丈夫之志也。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想伊每十载寒窗,平生指望,登春榜。今日便怀宝迷邦,谁肯待举直错诸枉。【混江龙】赤紧的斯文天丧,空将这美玉韫匮藏。你便能勾片言折狱,一语兴邦,不肯去兰省一朝登北阙,便想这茅庐三顾到南阳。毛锥乏尽,铁砚磨穿,高歌鼓腹,长笑掀髯。我则待慢登临感慨悦他这个仲宣楼,我则怕有才无命的在颜回巷,我则待养浩然袁门积雪,久以后空嗟叹得潘鬓成霜。且休说别人,则论小官,为功名夺得国家富贵,也非同容易也呵!【油葫芦】且则说我远志轻离父母乡,投京师应举场,将群儒战退气昂昂,夺这翰林两字标金榜,便是那禹门三级桃花浪。那时节进表章,才能勾见帝正。将白衣脱在金阶上,便能勾披紫绶换金章。【天下乐】恁时节宣赐蒙恩出建章,朱也波裳,列在两厢,起蛰龙一声雷震响。会风云志四方,遂功名纸半张,也是男儿当自强。可早来到也。报复去,道有苏轼在于门首。学士来了也。道有请。相公,量小官有何德能,着介甫如此重意。蔬食薄味,略表寸诚。左右将酒来,学士满饮一杯。小官不敢。【那吒令】我这里自想,东坡的伎俩,怎比那东山气象,怎做的东床伴当。主人宽东阁开,直吃的曙色晓东方亮,论甚么日照东窗。【鹊踏枝】且休说翰林忙,暂入他绮罗乡。我则见烛摇红影,月色昏黄。学士,拚了今朝沉醉,有何不可。拚了今宵痛赏,我却甚么检书幌剔尽银缸。学士满饮一杯。小官想与学士布衣交游,今日子瞻官拜端明殿大学士,非同小可也。想小官在布衣之中,志气不曾堕了。【寄生草】今日在编修院,往常住冰雪堂。诗魂高压山河壮,琴弹神鬼魂飘荡,剑挥星斗昏无象。我将这九经苦志二十年,养就这五陵豪气三千丈。想布衣之中,苦志攻习经史,今日博得金章紫绶,千钟之禄也。【幺篇】今日有千钟禄,往常无半日粮。十年礼义勤习讲,半生盐菜贫修养,才落得金章紫绶高名望。我将这五车黄卷隐胸中,才博得一轮皂盖飞头上。左右将酒来,与学士满饮一杯。便好道筵前无乐,不成欢笑。小官有家乐数人,着筵前吹弹歌舞为乐。下次小的每,与我唤出那侍妾来者。妾身乃王安石夫人也。今有苏子瞻官拜端明殿大学士,俺相公今夜排设筵宴,请众官并子瞻学士。为何夜间排宴?因妾身闻知子瞻有贯世之才,妾身要见一面。筵间出家乐侍妾数人,妾身隐于侍女之中,必然见之。可早来到虚檐之下也。你这十数个家乐侍女,则在于帘外,吹的吹,弹的弹,歌的歌。左右一壁厢将酒来,与学士、众位相公递一杯。此侍女中决有安石夫人。我着一个小伎俩,要赚出来。是好受用也呵。【村里迓鼓】玉钩高挂,绣帘低放。我则见银台的这画烛,开华宴乐声嘹亮。靠着这翠矮屏,芙蓉幔,绣帏锦帐。一个个人如玉,花如锦,酒满觞,俺这里别是个风光画堂。学士,你见么?众官听其声不能睹其面,小官问学士求珠玉咱。理会的。左右将文房四宝来。众位相公勿罪,诗就了也。愿闻。只闻檀板与歌讴,不见如花闭月羞。安得好风从地起,倒吹帘卷上金钩。左右,将那绣帘卷起者。恁这十个侍女中,教一个与众相公把一杯。理会的。【元和令】雕盘中霭篆香,金盏内泛琼浆。这的是主人开宴出红妆,列金钗十二行。一个个藕丝新嫩织仙裳,玉圆搓粉颈香。一壁厢乐声响者。【上马娇】他每都宫样妆,列在两厢。知他那个是宫主共梅香,将阳春白雪齐歌唱。夜正凉,直吃的明月转回廊。【游四门】尚兀自绕梁音韵尚悠扬,犴客恼愁肠。小娘子金钗坠也。报一声金钗斜坠乌云上,举手意张狂。忙,将罗帕紧遮藏。【胜葫芦】呀,早露出十指纤纤春笋长,他生的颜色果非常,恰便似困倚东风睡海棠。司空见惯,全胜宋玉,想象赋《高唐》。【后庭花】他生的脸银盘腻粉妆,口微喷兰麝香。云鬓堆鸦翅。金钗插凤凰。细端详,他生的娇容模样,料人间无处长,想蓬莱是故乡。宴蟠桃惹下罪非殃,犯天条奏玉皇。【柳叶儿】呀,他生在九重天上,下彩云误落在朝阳,他生的千娇百媚人中样。比花花无语,比玉玉无香,堪移在兰舍椒房。介甫,酒勾了也。学士再饮几杯。学士,何不作词一首。令人将纸墨笔砚来。下次小的每,将纸墨笔砚来,放在学士跟前。揣揣写就了也。学土试表白咱。词寄〔满庭芳〕。词曰:香霭雕盘。寒生冰箸,画堂别是风光。主人情重,开宴出红妆。腻玉圆搓素颈,藕丝嫩新织仙裳。双歌罢,虚檐转月,余韵尚悠扬。人间何处.有司空见惯,应谓寻常。坐中有狂客,恼乱愁肠。报道金钗坠也,十指露春笋纤长。亲曾见、全胜宋玉,想像赋《高唐》。学士好高才也。将酒来,与学士再饮几杯。小官酒勾了也。相公,天色晚了也,且归后堂中去。相公,酒勾了也。众位相公,再饮几杯去。子瞻学士带酒也。夜深令人一壁厢好生看学士,俺众官告回也。左右将马来,各回私宅中去。众位相公安在?各回私宅中去了。众位学士去了,却才那侍妾小娘子,也回去了也。小官告回也。下次每将酒来,着学士再饮几杯。相公酒勾了也。【尾声】可惜玉山颓,尽教恁金波漾,拚了个前合后仰。终夜劳神将足下央,莫怪我酒席间言语疏狂。出雕墙,月下西厢,消洒西风将醉魂爽。恁把绛纱笼近掌,我紫丝缰款放,趁天风吹下五云乡。苏轼去了。叵耐此人无礼。某请你家宴,小官侍妾,淫词戏却,更待干罢。我到来日见了圣人说过。一者此人不知黄州菊花谢,二者趁此机会,将他贬上黄州,趁了小官之愿。天色晚了也,左右收拾果桌。我无甚事,回后堂去也。第二折燮理阴阳赞圣威,经纶天地有奇才。身近玉墀新锦绣,手调金鼎旧盐梅。小官乃殿头官是也。今有苏东坡,官拜端明殿大学士之职。有安石请众官在于宅中夜宴,贺子瞻之职。酒席间王安石出侍妾数人,内有安石夫人,因要见苏东坡之面,席间把酒。不想苏子瞻带酒作〔满庭芳〕一首,戏却大臣之妻。安石奏知圣人。一者此人不知黄州菊花谢,将子瞻贬上黄州,歇马三年,着他即便起程。小官不敢久停久住,须索回圣人走一遭去。穷通造化合天机,死生寿夭预先知。八卦能推天地理,六爻搜尽鬼神疑。某姓邵名雍,字尧夫。始家衡漳。祖讳德新,父讳古,皆隐德不仕。母李氏,其继杨氏。某幼从父徙共城,晚迁河南,葬其亲于伊川,遂为河南人。娶妻王氏,得二子,伯温、仲良是也。某累蒙在朝公相荐举,授为颍川团练推官,某辞疾不赴。某幼时自雄其才,慷慨有大志,既学力慕高远。自希夷授于种放,种授穆伯长,伯长授于李挺之,挺之授于某。高明观天地之运化,阴阳之消长,以达乎万物之变。始至落落,蓬荜环堵,不蔽风雨,躬爨以养其父母。所居曰安乐窝,为瓮牖,读书燕居其下。接人无贵贱亲疏,言必依于孝弟忠信。今因子瞻官拜学士之职,有王安石在家庭请子瞻庆职夜宴。因席间出家乐数人,内有安石之妻。子瞻带酒作〔满庭芳〕戏之。次日安石与圣人说知,怒将子瞻贬上黄州歇马。某同众官在此十里长亭,安排酒肴,与子瞻送行。下着如此大雪,在此等侯。这早晚敢待来也。自家是个解子,上司命着我监押着苏子瞻上黄州去。出的这城来,风又大,雪又紧,他骑着马,也不知他在前面在后头。我伴着他这家童,迎着风雪,低着头走。兀那家童小厮,恁官人在那里?解子哥哥,俺大人骑着马在后面来也。我和你先走到这前头等俺大人。你也说的是。疾快行动些。走、走、走。这小的可怎么睡在大雪里,不起来走路,却是如何?解子哥哥,这塔儿有些滑。这厮说谎。官道上偏那塔儿滑。我试走,若不滑,我打你个弟子孩儿。这里有些儿滑,咱打兀那条路儿上去罢。小官因为昨夜安石开宴,带酒作一词。不想次日安石与官里说知,将某罢职。着这般风雪又紧,不敢久停久住,则索上黄州走一遭去,不知何日回朝。只因席间言语疏狂,谁想有今日也呵!【南昌】【一枝花】则为我数杯狂酒终,今日个三唱阳关后。一鞭催行色,满马载离愁。羊角风飕飕,时遇冬天候,漫漫雪不休。我如今才出皇州,可又早渐入冰壶宇宙。【梁州】我则见银海冻花生的这眼底,玉楼寒耸起肩头。摇鞭袖袅深藏手。风掀毡帽,雪压寒裘。雕鞍懒坐,玉辔慵兜。银妆成山岳林丘,粉填合溪涧坑沟。这雪恰便似无影月淡朦朦光照人间,这雪有如那冻流水响叮叮冰生他这岸口,这雪浑似那不香花舞翩风落枝头。自思,故友,这其间销金帐底羊羔酒,燃宝篆焚香兽。簌地毡帘下玉钩,煞强如独钓在江头。那骑马的是俺相公,我在这里等一等咱。也说的是。老相公,俺在前头走,你骑着马又在后头,俺在后头,你又往前头去了。似这般大风大雪,寻一个村房草店,买两钟酒吃了呵,可也好。你也说的是。【牧羊关】你看那瑞雪迷了前路,彤云蔽了日头,冒风寒满腹离愁。冷冻皮肤,寒侵肌肉。雪拥难行马,风紧懒抬头。我这里战兢兢把不住浑身冷,我说道若雪住了,明日行也罢。也是我官差不自由。着从人门首看着,若学士来,报复我知道。来到这十里长亭也。老相公且下马避一避雪去。学士,老夫与众相公在此长亭之上久等,与学士送行。水酒三杯,权表众情。量某有何德能也,着众相公在此等侯。【贺新郎】我这里停骖举首猛凝眸,恁在这十里长亭,众兄等候。将酒来,与学士饮一杯荡寒咱。你道是劝君更尽一杯酒,则怕酒入愁肠转更愁,学士可愁甚么?这愁烦才了又在眉头。学士,你看风雪如花飞万片,正好饮几杯。你道是雪花飞千万片,且饮酒两三瓯,我则为花浓酒酿,送的我无人救。学士,异日必有相会之期。再谁想有花方饮酒,无月不登楼。学士,小官想来,你与王安石同在帝学,对寒窗十载至友,不想有今日也呵!【牧羊关】俺两个十年旧,到今日一旦休,才得志便与我话不相投。则为他家有贤妻,送了俺交绝故友。我如今苦痛分妻子,他今日谈笑可便觅封侯。学士,那一夜忒酒后疏狂也。都则为一醉三更酒,因此一事,贬学士上黄州歇马。送的我孤身万里游。学士正授端明殿大学士,不想有今日也。众学士言者差也。自古以来,不则小生也。学士,自古以来,可是何人如此?学士说一遍。学士不信,听苏轼说一遍咱。【哭皇天】论今日非吾犯,想前朝先早有。学士,可是何人?韩吏部李翰林他今日立下傍州,他每是遭流的罪罪首。他两个文施翰墨,笔扫千军,临危世乱,势尽时休。传与俺这坏风俗歹事头,一个在潮阳路上,一个在采石渡口。【乌夜啼】他每都摇鞭举棹无人救,送的我眼睁睁有地难投。向山林水馆捱昏昼,一个鞭袅骅骝,一个棹拨轻舟。一个他风涛雪浪五更头,一个漫烟雾障三春后。一个漾了骸骨,一个没了尸首,二人身死,万古名留。左右将酒来,与学士把一杯。小官酒勾了也。敢问先生,这一去黄州,何日还朝?学士不知,某艺祖衡漳,祖讳德新,父讳古,母李氏,其继杨氏。某幼时从父徙共城,晚迁河南,葬其亲于伊川,遂为河南人氏。某生于祥符辛亥,雍之名,尧夫其字也。娶王氏,得其二子伯温、仲良。学士你记者。小官知道。则是小官这一去黄州,未知何日还朝。恁二位学士休怪,小官则今日便索登程也。【耍孩儿】咱本是翰林风月三知友,做了个犯省部条章一罪囚。再不去东华待漏五更头,再不向国史编修。都为那靠妻偎妇的禽兽,背地里厮谗奏。送的我伏侍君王不到头,不能勾故国神游。学士这一去,小心在意,保重长行。【二煞】我从今后无荣无辱无官守,得净得闲得自由。蒙头衲被睡齁齁,高枕无忧。急起来辰时前后,闲访二三友。拣尽溪山好处游,倒大来优游。学士于路上小心在意者。【尾声】我则见樵夫荷担来山口,钓叟鸣榔返渡头。冻云垂,朔风透,送行人,酒数瓯,别离情,诗一首,气长吁,泪暗流。我向那山掩映野人家茅店上宿。子瞻学士去了也。此人他那里知道某玄妙,某观化一巡以知,作诗曰:生于太平世,死于太平世;客问年几何,六十有七岁。俯仰天地间,浩然独无愧。于此熙宁丁巳孟秋癸丑,必疾终于家庭。大人要某家谱,某差使臣上黄州宣命此人问,那其间方知玄妙之机也。老夫无甚事,回私宅中去。学士去了也。若到黄州,一二载之间,小官与圣人说知,必然再宣入朝,依旧还职。俺众官无甚事,左右将马来,各回私宅中去。楔子我做官人高贵,行法断案不会。若是吃的饭饱,则要打盹瞌睡。小官乃黄州刺史。自小攻书,无不通晓。讲《百家姓》"赵钱孙李",念《千字文》"天地玄黄"。烂熟就如流水,并无一字差迟。圣人见喜,所除在此黄州,做个刺史。近闻苏东坡不知为何贬在黄州,歇马三年。此人无投托,数次来谒小官。我则常是推托,不与他相见。今日无甚事,张千门首看着。若有甚么人来,报复我知道。理会的。小官苏东坡是也。自到此黄州,一载有余。活计艰辛,妻子炊爨,无计可施。今有此处刺史,与小官往日有交。小官谒托,数次不遇。今有几件公事,于本处欲进举说,若依着我行呵甚好。可早来到也。报复去,道有苏东坡探望相公来。理会的。相公,有苏东坡在于门首。是苏东坡!此人数次打搅,你说道俺相公身子困倦,在睡哩,你且回去。理会的。俺相公说来,身子困倦,他在睡哩,你且回去。此人好无礼也。小官数次拜谒,百般推故,是好轻觑人也。【仙吕】【赏花时】我待将百姓民疾件件举,番做了秋草人情日日疏。老夫寒儒,哎!你个无端宰予,每日家醉卧碧纱橱。【幺篇】却正是粪土之墙不可杇,也曾记周公吐哺书。恁一觉梦华胥,你一个失教化的这士侣,正是朽木可兀的不堪图。张千,苏子瞻去了也。去了也。此人心中必然怪我也。既有圣人言语,怕他做甚么。今无甚事,且回后堂中和夫人猜枚吃酒去也。第三折某乃黄鲁直是也,这个乃是佛印禅师。今有子瞻贬在黄州,今遇七月十五日良夜,令人置一只船儿,安排酒肴,请子瞻共俺二人夜游赤壁。令人去请子瞻来也。鲁直,趁此风清月白,正好游赏也。既然如此,我和你江边等侯,走一遭去。秋风飐飐响重重,乡里阿姐嫁了个村老公。村老公立地似弯弓,存地似弹弓,立地似掬弓。头笼重,脚笼重,两管鼻涕拖一桶,污阿姐如乾□抹胸。我道村野牛,村野牛,不如早死了,那竹鵾雕空占了画眉笼。阿外,阿外,自家梢公便是。今有苏东坡夜游赤壁,叫俺撑着这只船,在此等着,这早晚敢待来也。某苏东坡是也。自到黄州,每日与此二贤友交谈作伴,约定今月十五日夜游赤壁,走一遭去。子瞻,你看月朗风清,云收雨霁,青山耸耸,碧永茫茫,是好景致也呵。端的幽奇也呵。【越调】【半鹌鹑】我则见赤壁千寻,清江万顷。水若僧眸,山如佛顶。雨收云霁,风清月明。你看这玉露冷,银汉耿。趁着这短棹轻舟,风恬浪静。【紫花儿序】山明水秀,夜静更阑,会酒友诗朋。千岩风定,万籁无声。舒情,抵多少眼底风光展画屏。四野如悬镜,不是我趁浪逐波,我待要洗耳独清。子瞻,你看碧波如练,月满清江。携樽俎于沧波,吹洞箫于长夜,端的清幽也呵。果好景物也呵。【小桃红】你看这鱼龙吹浪水云腥,月照江心静。船过冲开水中镜,橹声鸣,呀呀才过了芦花径。恰便似惊飞凤鸣,猛惊起白鹭双双并,因此上点破乱山青。将酒与学士把一盏,学士满饮一杯。相公与佛印同饮一杯。将酒来,贫僧相陪学士饮一杯。学士你看,风清月白,景物希奇,堪可赏玩也。趁此景物,正好追欢游赏也。佛印言的是。我也要耍子哩。【金蕉叶】人言语山鸣谷应,靠江边把扁舟缆定。山高处有仙则名,水深处有龙则灵。子瞻,你看山花拂鼻,江声聒耳,更幽哉也。这山花可爱,这江声不可听也。【调笑令】你道是水声,响冷泠,呀,抵多少流尽年光是此声。翠巍巍一带高山静,看人间国祚丰盈。则愿的吾皇万岁社稷兴,有江山依旧青青。将酒来与学士再把一杯,将箫来我试品一曲咱。学士满饮一杯。【耍三台】将品竹才拈定,宁心听,似《箫韶》九成。品起洞箫声。休品。学士为何?怕水底老龙惊,正风寒露冷。似引新雏紫燕花外声,怨离凰彩凤月下鸣。恰便似雁落平沙,猿啼峻岭。【圣药王】一枝的曲未终,韵更清,便似子规枝上月三更。低一声,高一声,似东风花外锦鸠鸣,恰便似斜月睡闻莺。子瞻,如此景物,何不作歌,发一笑耳?理会的、将笔砚来。写就了也。学士,就表白咱。壬戌之秋,七月既望,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。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举酒属客,诵明月之诗,歌窈窕之章。少焉,月出于东山之上,徘徊于斗牛之间。白露横江,水光接天。纵一苇之所如,凌万顷之茫然。浩浩乎如凭虚御风,而不知其所止;飘飘乎如遗世独立,羽化而登仙。于是举酒乐甚,叩舷而歌之。歌曰:"桂棹兮兰浆,击空明兮溯流光。渺渺兮余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"客有吹洞箫者,倚歌而和之。其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。舞幽壑之潜蛟,泣孤舟之嫠妇。苏子愀然,正襟危坐,而问客曰:"何为其然也?"客曰:"'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',此非曹孟德之诗乎?西望夏口,东望武昌,山川相缪,郁乎苍苍,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?方其破荆州,下江陵,顺流而东也,舳舻千里,旌旗蔽空,酾酒临江,横槊赋诗,固一世之雄也,而今安在哉!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,侣鱼虾而友麋鹿。驾一叶之扁舟,举匏樽以相属。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。挟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。知不可乎骤得,托遗响于悲风。"苏子曰:"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。盈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。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。而又何羡乎?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。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。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适。"客喜而笑,洗盏更酌。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。相与枕藉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好奇哉也!正好追欢畅饮,不觉东方渐晓。学士,俺须是回去也。不觉天晓,咱收拾回去也。【煞】举目看山青,侧耳听江声。隐遁养姓名,不恋恁世情。无利无名,耳根清净。一心定,不受恁是非忧宠辱惊。【尾声】愿忘忧乐矣乘诗兴,玩赤壁千寻浪鸣。脱离子眼前愁,思量起梦中境。黄鲁直,子瞻去了也。咱无甚事,回寺中去。第四折小官殿头官是也。因苏子瞻贬上黄州,有邵雍辞逝,圣人要此人家谱,勒立碑文,诏其子问其故不晓,则有苏子瞻知其详细。圣人命着小官差一使命,直上黄州,请他星夜回朝,复还旧职。若与邵雍立了碑文,那其间再有加官赐赏。说与使命即便去,若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小官无甚事,回圣人话,走一遭去。小官苏子瞻,自到黄州,已及一载。时遇春天,对此景物,好伤情也。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贬黄州一载受驱驰,过一日胜如一岁。魂飞梁地远,肠断楚天低。芳草烟迷,夕阳外乱山翠。自到黄州,一载之间,遇此景物,好是凄惨人也呵。【驻马听】春事狼藉,桃李东风蝶梦回,离愁索系,关山夜月杜鹃啼。催促江水自奔驰,翰林风月教谁替。谩伤悲,滴不尽多少哭雄泪。家童门首看着,看有甚么人来。理会的。小官天朝使命是也。今奉圣人命,上黄州请着苏子瞻入朝,着他依旧还职。可早来到也。报复去,道有天朝使命在此。理会的。有天朝使命在门首。道有请。家童装香来。苏轼望阙跽着,听圣人命:因你带酒戏作〔满庭芳〕,圣人怒贬你在黄州歇马三载,今经一载也。圣人将你在前罪犯都饶了,差小官将诏命你入朝,复还旧职。谢了恩者。学士,则今日星夜还朝,便索赴阙咱。谁想有今日也呵!使臣请坐。家童,则今日收拾了,便索长行也。理会的。小官乃黄州刺史。听得有天朝使命宣苏东坡。往时见他来,我不理他。今日宣他,倘记着我往时勾当,他不和我结冤?我如今将着这一壶酒,亲自到他宅上递一杯。一来送行,二来陪话。可早到也。我把这羞脸儿揣在怀里。无人报复,我自过去。大人可怜见,小官往日公事忙,不曾探望大人。听知大人回朝,小官无甚么厚礼,着这一壶儿酒,一是与大人送行,二是陪话。望大人休题旧话。老兄,你是何人?大人,则我便是黄州刺史。大人满饮一杯。【搅筝琶】则见他便慌忙跪,举手捧金杯。往日小官临门,数次拜谒,则推睡着,并不放参。旧话休题。今日见奉使重宣,他才个克己复礼。大人旧话休题。你算的个人面逐高低,降尊临卑。往常时得相逢是梦里,今日百事休题。大人恕免这一遭。小官不是了。子瞻,此人是个愚浊之人,不识贤士也。【雁儿落】也不是徒流感圣德,他每才知我缧绁非其罪。我则想人无再少年,元来这花有重开日。【挂玉钩】今日个袖得春风可便马上归,天使,我自到黄州,投了个师父,他道朝野里甚事都不管。可是那个师父?学的这刺史每傍州例,除睡人间着总不知,大人可怜见,是我的不是了。得与俺妻子每团圆会。夸甚么自己醒,说甚么他人醉。胡卢今后,大家休题。子瞻,不必久停久住,俺星夜便索临朝,走一遭去。早是有使臣劝,若非他劝,怎生是了。既然他去矣,我无甚事,左右看马来,回衙去也。小官殿头官是也。今奉圣人命,差使臣请子瞻去了。左右门首看者,学士来时,报复知道。可早来到也,咱见大人去来。报复去,道有使命来了也。道有请。苏轼来了也。小官来也。你去时莫非怨小官么?大人,小官此时因带酒也。小官既得罪,怎敢怨大人?苏轼望阙跪着,听圣人的命:则为你夜间戏作〔满庭芳〕,圣人怒贬你上黄州歇马三年。今日邵雍辞逝,圣人敕立碑文。问其家谱,无人知道。有邵雍子伯温,言说苏子瞻知道。圣人差使星夜请你入朝,着你复还旧职。若立了邵雍碑文,那其间再有加官赐赏。则为你夜筵间酒性疏狂,逞诗豪戏作词章。设琼肴珠帘高卷,出家乐摆列红妆。将你贬上黄州歇马,经一载受彻凄凉。则为邵尧夫身归泉世,因此上遣天臣亲赐朝章。享荣华依还旧职,掌三台位列都堂。今日个加官赐赏,一齐的拜谢吾皇。谁想有今日也呵!【水仙子】则为这友人开宴出红衣,翠袖殷勤捧那个玉杯。劝君莫惜花前醉,我不合开怀饮醁醅,霎时间不记东西。惹起词中意,也是我酒后非,这的是负罪合宜。小官大人跟前说知,杀羊造酒,做一个庆喜的筵席。托赖着一人有德黎民乐,万载千秋仰圣皇。题目王安石谗课满庭词正名苏子瞻醉写赤壁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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